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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为云怎么买服务器同事聚餐未通知我,我按时关机下班,次日办公室炸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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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最后的螺丝钉

周五下午五点五十九分,我的指尖在回车键上空悬停了半秒。

屏幕上,代码流的最后一行,绿色的SUCCESS字样,像一枚小小的军功章,在昏暗的办公室里闪着微光。

苍穹系统的最后一次压力测试,完美通过。

这意味着,公司耗时两年,投入上亿的星尘计划,最底层的地基,已经被我这颗全公司最不起眼的螺丝钉,拧到了最紧、最稳的状态。

我叫郎舜华,二十九岁,是苍穹系统的架构师,也是唯一的运维。这套系统,是我从毕业起,跟着公司一位已经退休的老前辈,一行行代码垒起来的。它像一头沉默的巨兽,蛰伏在公司所有光鲜亮丽的项目之下,吞吐着海量数据,维持着一切的运转。

没人关心它,直到它出问题。

就像没人关心我,直到他们需要我。

舜华,还没走?

门口传来一个声音,是星尘计划的项目经理蒋天佑。他意气风发,手里拎着车钥匙,崭新的西装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庆功宴上才会有的、混合着高级香水和酒精的味道。

我点了下头,目光没离开屏幕:蒋总,最后的测试报告刚出来,数据一切正常。我整理一下就发给您。

辛苦辛苦!蒋天佑的语气里透着一股程序化的热络,今晚大家庆功,你也早点下班休息。这几个月,你是头功!

他嘴里说着头功,眼睛却瞟向了我身后的项目组大开间。那里,我的丈夫葛朔,正和一群同事笑闹着收拾东西,气氛热烈得像一锅烧开的水。

葛朔是星尘计划的核心程序员,是聚光灯下的英雄。而我,是那个守在后台,确保舞台不会垮塌的人。

我们是夫妻,但在公司,我们是两条泾渭分明的平行线。他是前台看得见的功臣,我是后台看不见的苦劳。

好。我平静地回答。

蒋天佑满意地转身,声音扬了八度,对着大开间喊道:兄弟们,都快点!‘临江仙’的位子可不等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好嘞!

蒋总威武!

欢呼声像潮水一样涌来,将我这个小小的角落彻底淹没。

我默默地将测试报告打包,加密,发送。然后,打开了系统维护日志,在今天的记录下,敲下了最后一行字:

六月二十一日,晚十八时整,‘苍穹系统’完成‘星尘计划’上线前最终压力测试,系统状态:完美。运维工程师:郎舜华。

写完,我关掉电脑,主机风扇的嗡鸣声戛然而止。整个世界,瞬间安静得只剩下我自己的呼吸声。

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城市的霓虹灯正一盏盏亮起,像一场盛大而沉默的烟火。

而我,像个刚刚结束表演的幕后工作人员,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舞台上。

葛朔和他的同事们已经走光了。他的工位上,那盆我们一起养的绿萝,叶子耷拉着,显然是忘了浇水。

我走过去,用我的杯子,分了它一半水。

做完这一切,我背上包,像往常一样,最后一个走出办公区。经过蒋天佑办公室时,我看到门上挂着一个会议中的牌子。

我笑了笑。

原来,这场盛大的庆功,是一场需要挂上会议中牌子的秘密。

我没有失落,真的。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习惯了作为地基,被遗忘在光鲜亮丽的大厦之下。

我只是觉得,有点冷。

空调的冷风,从脚底一丝丝往上钻,一直凉到心里。

走出公司大楼,热浪扑面而来。我深吸一口气,夏夜的空气里,混杂着汽车尾气和路边烧烤摊的孜然味,廉价,却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

这气息提醒我,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也需要吃饭,也需要休息。

我掏出手机,点开和葛朔的聊天界面,输入:我下班了,今晚想吃酸汤鱼。

发送。

然后,我关掉手机,塞进包里,走向地铁站。

按照规定,每周五晚十八时到二十时,是苍穹系统的例行维护窗口。在此期间,服务器会进行重启和数据备份。

这个规则,是我亲手写的,并且,由蒋天佑亲自审批,盖上了红色的公章,录入了公司的运维白皮书。

白皮书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如遇重大项目上线,需要临时修改维护窗口,必须由项目经理、技术总监、运维工程师三方签字,提前二十四小时提交书面申请。

我的邮箱里,很干净。

没有任何申请。

所以,我只需要像往常一样,回家,洗个热水澡,然后等待葛朔带着一身酒气和歉意回来,告诉我他们玩得有多开心。

我只需要,扮演好一个被遗忘的、懂事的妻子,和一颗拧紧后就不再需要被关注的螺丝钉。

地铁里人挤人,汗味和各种香水味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我靠在门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灯光,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不是身体的累,是心。

一颗螺丝钉,也会累的。

02 那盆滚烫的火锅

回到家,迎接我的是一片黑暗和寂静。

只有玄关的感应灯,在我推开门的瞬间,亮起一小片温暖的橘光。

我换下高跟鞋,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将自己重重地摔进沙发里。那只叫土豆的加菲猫迈着慵懒的步伐走过来,在我腿边蹭了蹭,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我抱起它,将脸埋在它柔软的毛发里。

土豆,只有你记得我回家。

我没有开灯,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城市光晕,静静地坐着。

手机一直没有动静。

我知道,庆功宴上,没人会看手机。那种场合,手机只会成为一种阻碍,阻碍他们举杯,阻碍他们高谈阔论,阻碍他们享受胜利的狂欢。

我也不想开机。

我怕一开机,看到的,是葛朔发来的、敷衍的知道了,或者干脆什么都没有。

我不想让那点可怜的期待,被赤裸裸的现实戳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墙上的挂钟,时针和分针固执地走向一个既定的时刻。

七点五十分。

离例行维护窗口关闭,还有十分钟。

我的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

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就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我缓缓起身,走进书房,打开了我的私人电脑。电脑屏幕的蓝光,映着我毫无表情的脸。

我登录了公司的远程后台。

苍穹系统的控制台,像一张巨大的星图,在我眼前展开。每一个节点,每一条数据流,都像我的孩子一样熟悉。

我打开维护日志,再次确认了一遍。

没有临时变更申请。

我又看了一眼右上角的时间。

十八时整,系统自动进入维护模式。

十九时五十八分,系统核心服务已按计划关闭,准备重启。

一切,都严格按照我设定的程序在走。

就像一台精密的时钟,一秒不差。

我将鼠标指针,移动到那个红色的执行按钮上。只要点下去,在二十时整,服务器就会准时重启。所有缓存数据将被清空,系统将以最纯净、最稳定的状态,迎接下一周的工作。

这是规定。

是白纸黑字的,不容置喙的规定。

就在这时,沙发上的手机,突然毫无征兆地亮了一下。

我心里一动,几乎是下意识地走了过去。

不是电话,也不是短信。

是葛朔的手机,连着家里的无线网,自动同步了他相册里的新照片。我的平板电脑,就放在茶几上,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一张刚刚同步过来的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临江仙火锅店那个标志性的巨大铜锅。

锅里,红油滚滚,热气蒸腾。

照片里,有蒋天佑,有项目组的所有核心成员,男男女女,十几个人,一张张兴奋的、通红的脸,簇拥在一起。

我的丈夫葛朔,就站在蒋天佑的身边。他的一只手,亲密地搭在蒋总的肩膀上,另一只手高高地举着酒杯,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他的脸上,洋溢着我从未见过的、意气风发的笑容。

那是属于胜利者的笑容。

照片的角落里,一个女同事,正亲昵地靠在葛朔的另一边,几乎要贴在他的身上。

我的目光,像被针扎了一下。

这张照片,拍得真好。

好到,完美地将我这个头号功臣,排除在了他们的世界之外。

他们是一个整体,一个叫做星尘计划功臣的、密不可分的整体。

而我,什么都不是。

我看着照片里那盆滚烫的火锅,感觉那股灼人的热气,穿透了屏幕,扑面而来,烫得我连呼吸都带着痛。

我被气笑了。

真的,我看着照片里那群笑得无比灿烂的人,看着我的丈夫,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原来,所谓的头功,就是连一张照片都容不下的存在。

原来,所谓的夫妻,就是他在别人的镜头里开怀大笑,而我,只能通过冰冷的电子设备,窥见他的快乐。

我拿起自己的手机,开机。

没有一条未读消息。

没有一个未接来电。

我的世界,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而他的世界,喧嚣得像一场盛大的庆典。

我深吸一口气,胸口那股翻腾的、灼热的痛感,渐渐平息下去,变成了一块又冷又硬的冰。

我走回书房,坐下。

屏幕上,鼠标指针,依旧停在那个红色的执行按钮上。

我看着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一秒一秒地跳动。

十九时五十九分五十七秒。

十九时五十九分五十八秒。

十九时五十九分五十九秒。

我轻轻地,点了下去。

执行。

03 精准的关机

执行命令下达的瞬间,远程控制台的界面,变成了一片代表离线的灰色。

成了。

苍穹系统的服务器,此刻应该已经完成了它每周一次的、神圣的重启仪式。

我没有丝毫的快感,也没有一丝的犹豫。

我只是,做了一名运维工程师,在维护窗口期,该做的事情。

精准,守时,一丝不苟。

我关掉电脑,走出书房。

客厅里,平板电脑的屏幕还亮着,那张刺眼的全家福,像一幅现代派的讽刺画。

我走过去,拿起它,手指在那张照片上长按,然后,毫不犹豫地点击了删除。

做完这一切,我走进浴室,打开花洒,将水温调到最高。

滚烫的水流,从头顶浇下,瞬间包裹了全身。皮肤被烫得微微发红,刺痛感,反而让心里那块冰,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

我洗了很久。

久到,浴室里全是白茫茫的雾气,镜子上什么都看不清。

当我穿着浴袍走出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我擦干头发,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窝在沙发里,打开了电视。

电视里,正放着一部无聊的都市爱情剧。男女主角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误会,哭得撕心裂肺。

我看得津津有味。

别人的痛苦,有时候,是一剂良药。

大概十一点半,玄关处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葛朔回来了。

他一身的酒气和火锅味,脚步虚浮,脸色通红。

老婆,我回来了。他带着醉意,声音含糊不清。

我没回头,眼睛盯着电视:嗯。

他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呼出的气息,又热又冲。

今天……太高兴了……项目成了,蒋总说,奖金少不了我们的……

是吗?恭喜。我的语气,平淡得像在播报天气。

他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的异常,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兴奋里:舜华,你是不知道,今天王总(公司大老板)都亲自来敬酒了……他说,‘星尘’是我们公司今年的头号工程,是里程碑!

嗯。

他还点名表扬了我……说我的核心代码写得漂亮……

真厉害。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说的全是庆功宴上的事,说的全是那些我不在场的荣光。

他没有问我晚饭吃了什么。

他没有问我为什么一个人在家看电视。

他甚至,没有发现,我连一盏主灯都没有开。

在他的世界里,我仿佛是一个预设好的程序,永远会在他需要的时候,安静地待在这里,为他的胜利,提供一个温暖的背景板。

过了许久,他终于累了,打了个哈欠:不行了,喝得有点多……我先去洗了。

他松开我,踉踉跄跄地走向浴室。

我依旧看着电视,一口一口地,喝着杯里的红酒。

酒是涩的,心是凉的。

第二天,周六。

我醒得很早。窗外的天,刚刚泛起鱼肚白。

葛朔还在熟睡,眉头微微皱着,似乎还在回味昨夜的功勋。

我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换好衣服。然后,从衣柜里,拖出了一个行李箱。

我没有收拾太多东西。几件换洗的衣服,一些护肤品,还有我的笔记本电脑。

做完这一切,我给土豆的食盆里倒满了猫粮,又换了一大盆干净的水。

然后,我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葛朔。

我们是大学同学,从校园到婚纱,走了整整八年。我曾经以为,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

可现在,我看着他这张熟悉的睡脸,却觉得无比陌生。

是我变了,还是他变了,或者,我们都变了?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有些东西,一旦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了。

我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我回我妈家住几天,公司有事,随时电话。

想了想,又删掉了随时电话四个字。

改成了:公司有事,请走官方流程。

然后,我拉着行李箱,没有回头,轻轻地关上了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的手机,疯狂地响了起来。

不是葛朔。

是公司技术总监的电话。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没有接。

我按了静音,将手机扔进了包里。

我知道,办公室,现在一定已经炸锅了。

星尘计划,原定于今天,也就是周六上午九点,正式对第一批种子用户,开放内测。

而现在,作为地基的苍穹系统,正处于它每周最安逸、最稳定的……关机状态。

一场盛大的烟火,在升空前,发现底座不见了。

我想,那场面,一定很精彩。

04 震耳的寂静

我没有回我妈家。

我去了市郊的一家温泉酒店。给我打电话的是我的闺蜜孙诺,她是个雷厉风行的律师。昨晚我给她发信息时,只说了句心累了,她立刻就帮我订好了这里。

我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泡在露天的温泉池里,看着远处的山,和山顶上飘过的云。

水汽蒸腾,温暖着我的四肢百骸。

心里那块冻了很久的冰,终于彻底融化了,变成了滚烫的眼泪,混进了池水里,无声无息。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哭累了,就趴在池边睡。睡醒了,就继续泡。

直到下午,我才感觉自己像个活人了。

我走出温泉区,回到房间,才打开了手机。

一瞬间,海量的信息和未接来电,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涌了进来。

手机卡顿了将近一分钟,才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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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上,是几十个未接来电。

有技术总监的,有公司行政的,有几个关系还算不错的同事的。

最多的,是葛朔的。足足有三十多个。

微信里,更是热闹非凡。

公司的技术大群,几百条信息,全是关于星尘计划内测失败的。

什么情况?用户后台完全打不开!

数据库连接超时,‘苍穹系统’没响应!

郎工呢?@郎舜华,快看看服务器!

她电话打不通啊,关机了!

各种艾特,各种惊叹号,隔着屏幕,我都能感受到那群人的抓狂和恐慌。

然后,是蒋天佑的发言。

大家不要慌!我已经让小葛去郎工家了!可能是服务器出了点小故障,人到了就能解决!

他的话,像一颗定心丸。

群里暂时安静了下来。

接着,是葛朔在私聊里发给我的信息,时间从早上九点零五分开始。

舜华,你在哪?快开机!公司出大事了!

我到家了,你不在?你去哪了?

快回电话!求你了!所有人都疯了!

技术总监说,要是今天系统恢复不了,我们项目组所有人都得滚蛋!

舜华,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不告诉你去聚餐的。你别生气了行不行?这关系到我的前途啊!

你到底要怎么样?你这是在毁了我!

他的信息,从一开始的焦急,到惊慌,再到哀求,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指责。

我一条一条地看下去,面无表情。

毁了他?

当他们在那盆滚烫的火锅前,举杯欢庆,将我这个所谓的头功忘在脑后的时候,是谁在毁了谁?

当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胜利的果实,却连一句我们一起吃个饭吧都吝于说出口的时候,是谁在毁了谁?

我没有回复他。

我点开和孙诺的聊天框。

诺诺,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说。

帮我写一份律师函,以及,一份劳动仲裁申请。我需要把过去两年,我所有的加班记录,以及‘苍穹系统’所有的运维日志,都作为证据提交。

孙诺那边,沉默了片刻。

然后,她发来一个字:好。

我知道她懂我。

这不是报复。

这是,拿回我应得的。

尊严,和公道。

我关掉微信,点开了邮箱。

邮箱里,有一封加急的红色邮件,发件人,是公司大老板王总的秘书。

邮件内容很简单。

郎舜华工程师,请于周一上午九点,到董事长办公室参加紧急会议。事关‘星尘计划’重大事故,请务必准时出席。

邮件的最后,还附上了一句。

另,请携带‘苍穹系统’所有运维文档、操作手册及维护日志。

我看着这封邮件,笑了。

他们终于,想起了规则。

也终于,想起了,谁才是制定规则的人。

周末剩下的时间,我过得异常平静。

我没有再看手机,没有再理会外界的任何信息。

我像一个即将走上战场的士兵,在战前,享受着最后片刻的、震耳欲聋的寂-静。

我吃饭,睡觉,看书。

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

因为我知道,周一那场会,将是我一个人的鸿门宴。

也是我,为自己正名的,唯一的机会。

05 规则的重量

周一早上八点五十,我准时出现在公司楼下。

两天不见,公司大厅里,似乎都弥漫着一股压抑而焦躁的气氛。前台小姐看到我,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像是看到了救世主,又像是看到了一个麻烦的根源。

我径直走向电梯。

电梯门打开,里面站着蒋天佑和葛朔。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凝固。

蒋天佑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周五那晚的意气风发。他的眼窝深陷,布满血丝,名贵的西装也皱巴巴的,像是两天没合眼。

而葛朔,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血丝、愤怒,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祈求。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我却先开了口,声音不大,但清晰地回荡在狭小的电梯间里。

蒋总,早。葛朔,早。

我的语气,客气,疏离,像在跟两个刚刚认识的陌生人打招呼。

蒋天佑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葛朔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电梯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楼层数字,在单调地向上跳动。

郎舜华!蒋天佑终于忍不住了,他压低了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我转过头,平静地看着他,蒋总,我只是一个运维工程师,我的工作,就是遵守公司规定,执行维护计划。我什么都没干。

你!蒋天佑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

白纸黑字的规定,是你亲自签的字。我一字一句,说得极慢,维护窗口期,服务器重启,数据清空。这是写在白皮书第一章第三节的内容。您作为项目经理,应该比我更清楚,规则的重量。

我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他虚张声势的外壳。

他当然清楚。

但他忘了。

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把这个规则,把这个系统,把我这个运维,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我,和那台服务器一样,都只是一个可以二十四小时待命,随时为他的星尘计划服务的工具。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顶楼。

门开了。

王总的秘书,已经等在了门口。

郎工,王总在等您。她对我点点头,然后看了一眼蒋天佑和葛朔,蒋总,葛工,王总让你们也一起进来。

董事长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王总,一个年近五十的男人,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技术总监,则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垂手站在一旁。

坐。王总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我依言坐下,将手里厚厚的一沓文件,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

这是‘苍穹系统’所有的运维文档、操作手册,以及,从系统上线第一天起,到上周五为止,全部的维护日志。

王总的目光,落在那沓文件上,眼神微微一动。

郎舜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按时下班’,公司损失了多少?

我知道。我迎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种子用户的流失,合作方的质疑,以及,至少三百万的直接经济损失。这些,周末我在酒店,都评估过了。

我的平静,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眯起了眼睛:那你还敢坐在这里?

为什么不敢?我反问,王总,我入职五年,‘苍穹系统’在我手上,没有出过一次非计划内的宕机。我提交过一百三十二次系统优化方案,为公司节省了至少两千万的服务器成本。我一个人,承担了整个运维部门的工作。我以为,我至少,应该得到最基本的、程序上的尊重。

我顿了顿,将一份文件,从那沓资料里抽了出来,推到他面前。

这是上周五的维护计划,上面有蒋总的签字。白纸黑字,写明了,十八时到二十时,系统维护,服务器重启。请问王总,我,错在哪里?

王总拿起那份文件,沉默了。

办公室里,掉根针都能听见。

她没错!

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寂静。

是葛朔。

他通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声音都在发抖。

她是没错!她只是没有心!她明明知道周六要内测,她明明知道这个项目对我们有多重要!她明明一句话,一个电话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可是她没有!她就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死!

他的控诉,像一把把刀子,句句诛心。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可笑。

葛朔,我轻轻地叫他的名字,在你眼里,我的价值,就是那个‘一句话,一个电话’吗?

当你们在火锅店里,高喊着‘不醉不归’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个被你们称为‘头功’的人,连晚饭都还没吃?

当你们享受着胜利的荣光,有没有想过,那个为你们铺好红毯的人,正一个人,走在回家的、冰冷的地铁里?

你们没有。因为在你们眼里,我不是战友,我只是一个工具。一个方便、好用、还不会抱怨的工具。

所以,当这个工具,开始要求最基本的‘按规定办事’时,你们就觉得,她没有心了。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下一下,敲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葛朔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蒋天佑,则从头到尾,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王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看了很久。

最后,他开口了。

你的要求是什么?

我知道,这场仗,我赢了。

06 新的地基

我的要求,有三个。

我伸出三根手指,目光平静地扫过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

第一,我要求公司,对我过去两年内,所有记录在案的,共计一千二百个小时的加班,进行双倍薪酬补偿。并且,从今天起,我的所有工作,严格遵守八小时工作制,任何超出时间的任务,都必须由技术总监签字,并支付三倍加班费。

技术总监的脸,抽搐了一下。

第二,我看向蒋天佑,我要求公司,对‘星尘计划’项目管理层,在此次重大事故中的渎职行为,进行严肃处理。一个连自己签过字的文件都会忘记的项目经理,我不认为他有能力,带领团队,走向真正的成功。

蒋天佑的身体,猛地一震,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第三,我的目光,最后落在了王总的脸上,我要求公司,成立独立的‘基础架构与信息安全部’。部门由我负责,级别与项目开发部平行,拥有对公司所有上线项目的一票否决权。任何项目,如果其技术架构存在风险,或者不遵守运维规定,我有权,随时叫停。

我的话音落下,整个办公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前两个要求,还只是个人待遇和追责,那么第三个要求,无异于一场地震。

这意味着,我,郎舜华,这颗曾经最不起眼的螺丝钉,要从地基里爬出来,成为整栋大厦的总监理。

我要的,不是钱,不是权。

我要的,是规则。

是由我来制定,所有人都必须遵守的,新的规则。

王总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审视。那是一种,在看待一个平等的、可以谈判的对手时,才会有的眼神。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拍案而起。

但他没有。

他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但这一个字,比千言万语,都更有分量。

会议的结果,很快就以公司内部邮件的形式,通报了全员。

蒋天佑,被免去项目经理职务,降为普通开发。

葛朔,以及项目组所有参与了那场庆功宴的核心成员,全部扣除当季奖金,记大过一次。

而我,郎舜华,被任命为新成立的基础架构与信息安全部总监,直接向王总汇报。

邮件发出的那一刻,整个公司都沸腾了。

我知道,从今天起,我不再是那个可以被随意遗忘的小郎。

我是郎总。

是那个,手握所有项目生杀大权的,铁面无私的郎总。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家。

我住在孙诺那里。

葛朔给我打了很多电话,我一个都没接。

他发来的信息,我看了。

舜华,我们谈谈吧。

我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

我只是……我只是太想融入那个圈子了,太想证明自己了。我忽略了你,对不起。

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我看着那些信息,心里,已经没有了波澜。

一个需要靠忽略妻子,才能融入的圈子,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圈子?

一个需要靠牺牲最亲密的人的感受,才能换来的证明,又有什么意义?

我没有回复他。

有些路,走错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第二天,我搬进了新的办公室。宽敞,明亮,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的风景。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修订了苍穹系统的运维白皮书。

在扉页上,我写下了一句话。

真正的安全感,不是拼命融入一个圈子,而是,让自己成为一个圈子,离不开的规则。

一周后,星尘计划在我的部门进行了严格的风险评估后,重新上线。

这一次,很成功。

公司为它举办了盛大的庆功宴。

这一次,邀请函,第一个,送到了我的办公桌上。

我去了。

在宴会上,王总亲自端着酒杯,走到我面前。

舜华,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真正的欣赏,你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公司,跑得再快,如果地基不稳,随时都会塌。谢谢你,给我们,重新打下了地基。

我举起杯,和他轻轻一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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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总,我只是,做好了一颗螺丝钉,该做的事。

酒杯里,香槟的气泡,缓缓上升,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我看到了葛朔。他就站在不远处,一个人,默默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很复杂。

我们之间,隔着觥筹交错的人群,像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银河。

我对他,举了举杯,然后,一饮而尽。

敬过去。

敬那个,曾经卑微到尘埃里,却依然固执地,守护着自己职责的,傻傻的自己。

也敬未来。

敬那个,终于懂得,如何用自己的专业,去赢得尊重的,全新的自己。

宴会结束,我走出酒店。

夜风清凉,星光璀璨。

我的手机响了。

是孙诺。

郎总,庆功宴结束了?有没有兴趣,赏光吃个路边摊?

我笑了。

好啊。

我坐上出租车,报出了那个我们最常去的,夜市的名字。

车窗外,城市的灯火,流光溢彩。

我知道,属于我的那盏灯,不在某个华丽的宴会厅,也不在某个需要我牺牲才能换取温暖的家里。

它就在那个人声鼎沸的、充满了烟火气的夜市里。

在那里,有人,在等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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