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服务器vps公司旅游不带我,我把服务器密码改了,他们在国外打爆我电话
美国 vps主机
周五下午五点五十九分。
办公室里最后一个键盘敲击声,来自我。
六点整,头顶的日光灯管啪地一声,灭了一半。这是行政大姐设定的节电模式,也是一种无声的驱逐令。
我叫林涛,公司里唯一的IT。
或者说,网管。
或者说,修电脑的。
或者说,任何跟电有关的东西坏了都得找的那个人。
我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像是对这空旷空间的回应。
空旷。
是的,整个部门,不,整个公司,今天都异常的空旷。
我拿起桌上那杯已经凉透了的咖啡,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炸开。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公司大群相亲相爱一家人弹出的消息。
一张照片。
是白云机场的出发大厅,背景是巨大的航班信息屏。我们公司的logo旗帜被两个人扯着,一群人挤在镜头前,笑得比广告里的牙膏模特还灿烂。
每个人都穿着统一的亮黄色T恤,上面印着凝心聚力,共创辉煌。
我老板,张总,站在C位,搂着他新来的漂亮秘书,手很不老实地搭在人家腰上。
人事经理Linda,那个永远画着精致全妆的女人,对着镜头比了个V。
销售部的王牌,老李,喝得满脸通红,显然是出发前就开了一瓶。
就连刚来三个月的实习生小姑娘,都羞涩地站在最后一排,露出了半张脸。
照片下面,是Linda发的一行文字,配上了一个太阳和一架飞机的表情。
泰国我们来啦!感恩公司,感恩张总!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我把照片放大,仔細地,一个一个地数过去。
三十七个人。
公司花名册上,有三十八个人。
那个不在照片里的人,是我。
我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脸,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虚伪的,真诚的笑脸。
最后,我的指尖停在张总那张油光满面的脸上。
一个星期前,Linda把我叫到会议室。
林涛啊,她搅动着手里的拿铁,指甲上新做的法式美甲闪着温润的光,这次公司组织去泰国团建,七天六夜,全包。
我心里一动。
不过呢,她话锋一转,公司业务不能停,对吧?尤其是服务器,那可是我们的命脉。万一出点什么问题,国外的客户联系不上,损失就大了。
我看着她,没说话。
所以,得有个人留守,坐镇大本营。张总和我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个重任,非你莫属。
她笑得像一朵盛开的塑料花。
你是我们最信任的技术核心嘛,家里有你,我们在外面才玩得安心。
我记得我当时点了点头,说:好的。
我还能说什么?
我能说,服务器有远程监控,有报警机制,我在泰国海滩上用笔记本一样能处理99%的问题吗?
我能说,那个所谓的国外客户,上一次半夜发邮件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吗?
我能说,我来公司三年,修好了无数次他的私人电脑,帮他老婆装过路由器,甚至给他上小学的儿子找过破解版游戏,每一次公司活动,K歌、聚餐、郊游,只要沾上集体两个字,我总会因为各种重要的原因被留下吗?
我没说。
我只是说:好的。
因为我知道,争辩没有意义。在他们眼里,我不是家人,我是一件工具。一个确保他们度假时家里网络通畅、电脑不出问题的工具。
工具是不需要度假的。
工具只需要在工具箱里待命。
手机又震了一下。
群里开始刷屏了。
哇,Linda姐这照片拍得真好!
张总威武!
期待人妖表演,哈哈哈!
大家落地了报个平安啊!
我关掉屏幕,办公室里瞬间陷入死寂。
只有我身后服务器机柜里的风扇,在发出单调而持续的嗡嗡声。
嗡嗡嗡。
像一群苍蝇。
也像我脑子里的声音。
我站起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楼下,城市的灯火已经开始一盏盏亮起,车流像一条条发光的河流,奔向各自温暖的港湾。
万家灯火,没有一盏是为我亮的。
我在这座城市无亲无故。这家公司,是我一天待得最久的地方。我以为,这里至少算半个家。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
家人,这个词,现在听起来像个笑话。
一个恶毒的,冰冷的笑话。
我转过身,重新看向那排发出嗡嗡声的服务器机柜。
墨绿色的指示灯在昏暗中规律地闪烁着,像一只只窥探的眼睛。
这里,是公司的心脏。
所有的客户资料、财务数据、合同文档、ERP系统、邮件服务……所有的一切,都在这里面。
而这颗心脏的钥匙,只掌握在一个人手里。
我。
一个念头,像一颗在黑暗中划过的火柴,瞬间点燃了我脑子里那片干涸的草原。
我为什么不呢?
我为什么,不能也给自己放个假呢?
或者说,让远在泰国的那三十七个家人,陪我一起加个班呢?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遏制。它疯狂地生长,盘根错节,瞬间就占领了我的全部思绪。
我的心脏开始狂跳,血液冲上大脑,脸颊发烫。
这不是冲动。
这是三年怨气积累下来,最合乎逻辑的爆发。
我走到自己的工位上,拉开最下面的抽屉,从一堆杂乱的数据线里,翻出一个陈旧的U盘。
里面装着我所有的钥匙。
我走进服务器机房。
厚重的隔音门在我身后咔哒一声关上,将外界的喧嚣彻底隔绝。
只剩下风扇的嗡鸣声,震耳欲聋。
这里是我的王国。
我熟练地接上显示器和键盘,屏幕亮起,蓝色的幽光照在我脸上。
一行行代码在屏幕上滚动。
我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充满了我的肺部,也让我的头脑变得异常清晰。
我没有破坏任何数据。
我没有删除任何文件。
我只是……给门换了把锁。
`passwd root`
`Enter new UNIX password:`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敲下了一串我自己都无法在第二遍完整记住的密码。
大小写字母、数字、特殊符号,毫无规律,长达六十四位。
`Retype new UNIX password:`
我用复制粘贴。
`passwd: password updated successfully`
成了。
核心服务器。
数据库服务器。
邮件服务器。
备份服务器。
……
我花了半个小时,把所有我能接触到的,所有对公司运营至关重要的系统的管理员密码,全都换了一遍。
用同一个,长达六十四位的,随机密码。
做完这一切,我拔掉U盘,格式化。
然后,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便利贴,用笔,一笔一划地,把那串密码抄写了下来。
我盯着那张小小的黄纸,它像一张通往新世界的船票。
也像一张潘多拉魔盒的封条。
我把它对折,再对折,塞进我钱包最里面的夹层。
然后,我像往常一样,关掉显示器,整理好线缆,锁好机房的门。
走出公司大楼的时候,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
我抬头看了一眼这栋亮着零星灯光的写字楼。
再见了。
或者说,待会儿见。
我回到我那间三十平米的出租屋,给自己下了一碗速冻水饺。
猪肉白菜馅的,我最常吃的口味。
吃完,我打开电脑,没有看电影,没有打游戏,只是打开了一个世界时钟的网站。
北京时间,晚上九点。
曼谷时间,晚上八点。
他们应该已经到了酒店,安顿下来,准备去享受第一顿丰盛的泰式大餐了。
冬阴功汤,咖喱蟹,芒果糯米饭。
我打开一罐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
群里又有了新动态。
一张满是海鲜的大圆桌照片,所有人都举着酒杯,笑容满面。
为我们的大家庭干杯!
Linda的配文。
我笑了。
喝吧,尽情地喝吧。
这可能是你们这个假期里,最后一顿安稳饭了。
周六,我睡到自然醒。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亮斑。
我没有拉开窗帘。
我喜欢这种昏暗的感觉,让我有安全感。
我给自己做了一顿谈不上丰盛的早餐,煎了两个鸡蛋,烤了两片面包。
然后,我把手机调成了静音。
不是关机,是静音。
我要看着那个屏幕,看着那些名字一个个地亮起来。
我把手机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就像在等待一场审判。
整个白天,风平浪静。
群里依然在发各种游客照。
大皇宫、卧佛寺、湄南河。
阳光,沙滩,比基尼。
一张张照片,像一根根针,扎在我心里。
但现在,我不疼了。
我只是觉得可笑。
他们就像一群在即将沉没的巨轮上狂欢的傻子,对甲板下面的巨大窟窿一无所知。
而我,就是那个凿开窟窿的人。
我甚至还有点闲情逸致,打开了外卖软件,给自己点了一份小龙虾,十三香的。
还点了一箱啤酒。
就当是,提前庆祝了。
夜幕降临。
小龙虾的香气弥漫了整个房间。
我剥开一个,鲜红的虾肉蘸上汤汁,塞进嘴里。
辣,爽。
手机屏幕,依然是黑的。
我不着急。
我知道,问题不会在周末暴露得那么明显。
周六日,除了值班的客服和几个倒霉的销售,大部分系统都处于低负载状态。
真正的风暴,会在周一。
不,或许会更早。
当销售部的老李,想在周日晚上登录CRM系统,为周一的客户会议做准备时。
当财务部的新人,想提前登录财务软件,核对上周的报销单时。
当张总,想打开他的邮箱,看看有没有美国那位重要客户的邮件时……
好戏,才会正式开场。
我慢悠悠地吃着小龙虾,喝着啤酒。
电视里放着一部无聊的喜剧片,男女主角正在进行一段尴尬的对话。
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我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那块小小的,黑色的手机屏幕上。
它像一个黑洞,吸引着我全部的注意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了十。
十一点。
十二点。
周日凌晨。
我喝光了最后一瓶啤酒,打了个嗝。
有点困了。
也许我高估了他们的敬业程度。
也许,根本没人会在周末用公司的系统。
我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我准备去洗个澡睡觉了。
就在我起身的那一刻。
嗡——
手机在桌上震动了一下。
屏幕,亮了。
来电显示:王浩。
销售部的一个小伙子,平时和我关系还行,会递根烟,喊我声涛哥。
我盯着那个名字,心脏漏跳了一拍。
来了。
我没有立刻接。
我让它震了足足三十秒,在它即将自动挂断的前一秒,我按下了接听键。
喂?我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涛哥!救命啊涛哥!电话那头,王浩的声音像是火烧了屁股,CRM系统登不上去了!一直提示密码错误!
哦?我假装很意外,是吗?我这边看后台是正常的啊。你是不是大小写搞错了?
不可能啊!我试了十几遍了!我存在备忘录里的密码,复制粘贴的,绝对没错!涛哥你快帮我看看吧,我明天一早要给客户做方案演示,资料全在里面啊!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窗外的夜色,深邃得像海。
别急,我慢悠悠地说,我不在公司,现在也没办法。你这样,你重启一下电脑试试。有时候是缓存问题。
试过了!没用啊!涛哥,你肯定有办法的,你远程帮我看看行不行?
远程不了,我撒了个谎,远程的密钥放在公司电脑里了。我这周末回老家了,不在市区。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回……回老家了?王浩的声音充满了绝望,那……那怎么办啊?
没办法了,我说,等我周一回去再说吧。
周一?!他哀嚎起来,周一黄花菜都凉了!涛哥,我求求你了,这客户对我真的很重要,我跟了半年了!
我也没办法,我重复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和疏远,公司规定,周末是休息时间。你也早点休息吧。
说完,不等他再说话,我挂断了电话。
世界清静了。
我看着手机屏幕,王浩的名字消失了。
我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会把这个问题,告诉其他人。
一传十,十传百。
恐慌,会像病毒一样,在那个远在泰国的大家庭里蔓延开来。
我回到沙发上,坐下。
睡意,全无。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扭曲的兴奋。
果然,不到十分钟。
手机又开始疯狂地震动。
这次,是一个接一个的微信消息。
涛哥,ERP登不上了,怎么回事?
林工,邮件系统是不是崩了?我收不到邮件了!
林师傅,财务软件提示‘无法连接到数据库’,你看看?
各种称呼,各种问题,像雪花一样涌来。
我一条都没回。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那个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里,开始出现第一条不和谐的声音。
有没有人感觉公司的系统有点问题?
一开始,没人理他。
大家还在发着夜市小吃的照片。
但很快,第二条,第三条……
我的也登不上了!什么情况?
我也是!我还以为是我手机问题!
@Linda @张总,系统好像出问题了,IT在吗?
终于,有人提到了我。
群里安静了三秒钟。
然后,Linda发了一条消息。
@林涛,看到请回复。公司的系统好像出了点问题,你检查一下。
她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公事公办。
我当然不会回复。
我在等。
等一条更重要的人的消息。
或者说,电话。
半个小时后。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来电显示:Linda。
我任由它响着,铃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一遍。
两遍。
第三遍的时候,我接了。
林涛,你为什么不回微信?Linda的声音,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一丝愠怒。
哦,刚在洗澡,没看到。我随口胡诌。
公司的所有系统都瘫痪了,你知道吗?她质问道。
是吗?我装作很惊讶,我不知道啊,我周末休息,没关注。
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检查一下是什么问题!立刻解决!她的语气,变成了命令。
我轻笑了一声。
Linda姐,第一,现在是我的私人休息时间。第二,我人不在公司,也没有带公司的电脑,检查不了。第三,就算我能检查,按公司规定,周末加班是需要走申请流程,并且支付三倍工资的。
我把她平时挂在嘴边的那些规章制度,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我甚至能听到她加重的呼吸声。
林涛,她再次开口,声音冷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态度?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作为唯一的IT负责人,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处理吗?这是你的失职!
失职?我反问,服务器在我离开公司的时候,运转一切正常。监控系统也没有给我发任何报警邮件。现在出了问题,怎么就成了我的失职?或许,是泰国的网络不好,你们连不上呢?
你……!Linda显然被我噎住了,所有人都连不上!你少在这里给我胡搅蛮缠!我命令你,现在就想办法解决!
抱歉,我办不到。我说,等周一我上班了再说吧。
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让你滚蛋!她终于撕破了脸,开始威胁。
可以啊,我无所谓地说,不过,在我滚蛋之前,系统问题恐怕是解决不了了。到时候耽误了客户,损失了订单,这个责任,不知道是算我的,还是算Linda姐你的?
你……你是在威胁我?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嘟嘟嘟……
她挂了电话。
我猜,她现在一定气得想摔手机。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走进浴室,舒舒服服地冲了个热水澡。
水汽蒸腾,镜子上一片模糊。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模糊的人影,忽然觉得有点陌生。
这还是那个唯唯诺诺,任劳任怨的林涛吗?
我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一个我自己都感到害怕,却又隐隐有些兴奋的人。
从浴室出来,手机上多了十几个未接来电。
有Linda的,有几个不熟的同事的。
还有一个……
张总。
我的老板。
他终于还是坐不住了。
我擦干头发,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回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果然,他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这一次,我很快就接了。
小林啊。张总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和气,但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焦躁。
张总,晚上好。
泰国这边信号不太好,哈哈,他打了个哈哈,试图缓和气氛,听说,公司的系统出了点小问题?
不是小问题,张总,我直接戳破了他的伪装,据我收到的反馈,是所有系统都瘫痪了。
……嗯,他沉吟了一下,Linda跟我说了,你周末回老家了,是吧?辛苦了辛苦了。你看,能不能想个办法,远程处理一下?公司不能没有你啊,你可是我们的主心骨。
听听,多么动听的话。
主心骨。
在把我一个人扔在公司的时候,他怎么不说我是主心骨?
张总,实在抱歉,我继续我的说辞,我没带电脑,而且老家这边网络也不好,远程不了。
那……那怎么办?他的声音开始急了,我这边有个很重要的美国客户,等我回邮件。这要是耽误了,损失可是上百万的!
这么重要的客户啊,我故作惊讶,那确实不能耽误。要不,您现在就买张机票飞回来处理?
你……!他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说,语气瞬间就变了,林涛!你搞清楚你的身份!你是我公司的员工!现在公司有难,你在这儿跟我耍态度?我告诉你,立刻给我解决!不然你就给我滚蛋!
又是这套。
威胁,恐吓。
他们除了这个,还会什么?
张总,我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我想,您也搞清楚一件事。现在,不是我求着公司,是公司有求于我。至于滚蛋,可以。您先把这个月的工资和补偿金结给我,我明天就提交辞职报告。
你……你他妈是不是动了服务器?!张总终于吼了出来,背景音里传来一阵嘈杂,好像还有音乐声和女人的笑声。
看来他的夜生活很丰富。
我动没动,您回来检查一下不就知道了?我平静地说,我只知道,我下班的时候,一切正常。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是机房停电了?也许是硬盘坏了?也许……是闹鬼了?
你放屁!他破口大骂,林涛,我警告你,别给我耍花样!你要是敢搞破坏,我让你在这行混不下去!
我好怕啊,张总。我用一种毫无起伏的语调说,不过,在让我混不下去之前,您还是先关心一下您那上百万的订单吧。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然后,拉黑。
好的美国服务器
世界,彻底清静了。
我看着手机上那一长串的未接来电和微信红点,感觉自己像一个站在风暴中心的指挥家。
而那些远在千里之外的人,就是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上的音符。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的……爽。
这一夜,我睡得格外香甜。
没有梦。
周一早上,我没有像往常一样,七点钟就起床。
我关掉了闹钟,一直睡到太阳晒屁股。
十点钟,我才慢悠悠地起床,给自己煮了一碗面,卧了两个鸡蛋。
手机,从昨晚开始,就没消停过。
我没有理会。
让他们急。
让他们疯。
让他们在阳光沙滩上,体会一下什么叫热锅上的蚂蚁。
吃完面,我刷了会儿短视频,看了一集新出的动漫。
直到中午十二点,我才不紧不慢地拿起手机。
解锁。
微信99+。
未接来电99+。
短信99+。
我点开微信。
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已经炸了。
各种艾特我,各种质问,各种猜测。
有人说我被外星人绑架了。
有人说我携款潜逃了(虽然我根本接触不到钱)。
还有人开始分析,我是不是因为没带上我旅游,所以怀恨在心,故意报复。
嗯,这个最接近真相。
我看到Linda在群里发了好几条安抚人心的消息,说什么技术问题,正在紧急处理,大家稍安勿劳,享受假期。
但字里行间,透着一股色厉内荏的虚弱。
然后,我看到了几条新的好友申请。
点开一看。
一个是张总的小舅子,公司挂名的副总,一个我只在年会上见过一面的胖子。
一个是我前前公司的同事,不知道他们从哪里翻出来的关系。
还有一个,头像是个律师事务所的logo。
呵,动作还挺快。
连律师都找来了。
我一个都没通过。
然后,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归属地,是泰国。
我犹豫了一下,接了。
喂,是林涛吗?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男声,语气还算客气。
是我,你是?
我是公司的法律顾问,姓刘。
来了。
刘律师,你好。我说。
林先生,我想跟你沟通一下关于贵公司服务器系统瘫痪的事情。他开门见山,据我们了解,您是该公司唯一的IT技术人员,并且掌握着所有系统的最高权限。公司在周五下班后发生全面系统瘫痪,而您从周日开始就处于失联状态,我们有理由怀疑,这件事与您有关。
怀疑?我笑了,刘律师,说话要讲证据。你们有证据吗?
我们当然会去调查取证。但是林先生,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如果查明确实是您利用职务之便,恶意破坏公司计算机信息系统,根据刑法第二百八十六条,您将可能面临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如果后果特别严重,将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
他开始给我普法了。
后果特别严重?我说,比如呢?张总那上百万的订单飞了?
他顿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
林先生,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我希望你能配合解决问题。这对你,对公司,都好。
怎么配合?我问。
告诉我们,你到底对系统做了什么?如果设置了新的密码,请把密码告诉我们。
我没有设置新密码。我矢口否认。
林先生!他的声音严厉了起来,负隅顽抗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们已经准备向警方报案了!
报啊。我说,我等着。正好,我也想跟警察同志聊聊,我们公司是怎么常年违反劳动法,让我一个IT全年无休,24小时待命,还没有加班费的。顺便再聊聊,公司的消防安全,还有……财务上的一些事情。
我这是在诈他。
任何一家小公司,都不可能在这些方面完全干净。
尤其是财务。
果然,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很久,刘律师才开口,声音缓和了许多。
林先生,我们没必要走到那一步。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张总他们也很有诚意地想解决问题。你有什么诉求,可以提出来,我们都可以谈。
鱼,上钩了。
谈?我说,好啊。但我不想跟你谈。让张总,亲自给我打电话。
说完,我挂了电话。
我在等。
等那个高高在上的老板,低下他那颗尊贵的头颅。
这一次,我没有等太久。
五分钟后,张总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还是那个泰国的号码。
林涛。他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张总。
……我们谈谈吧。他说。
好啊。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
我想怎么样?我反问,张总,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我笑了,那我就让你明白明白。我来公司三年,工资涨过一次,三百块。公司的服务器,是我三年前用淘汰的配件一点点拼凑起来的,我打过无数次报告申请更换,你批过吗?公司的网络,三天两头出问题,我建议上企业专线,你嫌贵。我一个人,干着一个团队的活,拿着半个人的工资。我半夜三点被你的电话叫起来处理你私人电脑的问题,有过加班费吗?公司组织活动,说是‘家人’聚会,有哪一次,是真正把我当成家人的?
我一口气,把这三年的委屈和愤怒,全都倒了出来。
电话那头,一片死寂。
这一次,你们去泰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理由是‘公司需要人留守’。好,我留守。现在,公司出事了,你们在几千公里外,让我这个留守的人,给你们解决问题。张总,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林涛,张总的声音,软了下来,我知道,这些年,是委屈你了。公司……公司也有公司的难处。
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我打断他,我今天就把话说明白了。想让系统恢复,可以。但是,我有条件。
……你说。
第一,从今天起,我的职位,不再是‘IT技术支持’,而是‘技术部总监’。我要有我自己的团队,编制至少三个人,由我亲自招聘。
第二,我的薪水,翻三倍。年终奖另算,不得低于四个月的工资。所有的加班,必须按照国家规定,支付加班费。
第三,公司所有IT设备,立刻进行升级换代。预算,一百万。由我全权负责采购。
我每说一条,都能感觉到电话那头的呼吸,加重一分。
当我说道第三条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
林涛,你这是狮子大开口!
没错,我坦然承认,我就是在狮子大开口。因为现在的我,有这个资格。
……
哦,对了,还有第四条。我补充道。
什么?
这次泰国旅游的费用,公司也得给我报了。我要坐头等舱过去,住最好的五星级酒店。另外,再给我十万块的零花钱,就当是……精神损失费了。
你……你这是敲诈!张总的声音都在发抖。
随你怎么说。我靠在沙发上,翘起二里郎腿,给你半个小时考虑。半个小时后,你要是不同意,或者,想跟我讨价还价。那么,不好意思,你们可以准备订机票回来了。然后,亲自来我家里,求我。
哦不,那时候,可能就不是这点条件能解决的了。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我看着墙上的时钟。
分针,开始一格一格地跳动。
这半个小时,对我来说,是煎熬。
也是一场豪赌。
我在赌,公司离不开我。
我在赌,他不敢跟我撕破脸。
我在赌,那上百万的订单,对他来说,比我的这些条件,更重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的手心,开始出汗。
我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万一张总真是个硬骨头,宁愿公司瘫痪,也要报警抓我呢?
我不敢想下去。
我只能安慰自己,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
二十分钟过去了。
手机,依然安静。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二十五分钟。
我开始坐立不安,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二十九分钟。
我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完了。
赌输了。
就在时钟的分针,即将指向六的那一刻。
手机,响了。
还是那个号码。
我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没拿稳手机。
我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稳。
喂?
……我答应你。电话那头,是张总无比沙哑,又充满屈辱的声音。
那一瞬间,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赢了。
口说无凭。我说,我要你,立刻让Linda草拟一份新的劳动合同,和一份职位任命书,盖上公司公章,拍照发给我。另外,那十万块钱,现在就转到我支付宝上。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但这个字,对我来说,重于千钧。
十五分钟后。
我的支付宝,到账十万元。
我的邮箱里,收到了两份盖着鲜红公章的PDF文件。
《劳动合同》,甲方签字栏,是张总的龙飞凤舞的签名。我的职位,是技术部总监。薪资,是我要求的那个数字。
《人事任命书》,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我看着那两份文件,看了很久很久。
眼眶,有点发热。
三年的忍气吞声,三年的委曲求全,在这一刻,终于扬眉吐气。
我拿起手机,给张总回了电话。
东西收到了。
密码。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笑了笑,报出了一串数字和字母。
当然,不是那个六十四位的真实密码。
那是我设置的一个临时管理员账户的密码。
这个账户,只有查询和重启服务的权限,没有任何修改权限。
而且,有效期,只有二十四小时。
这是临时密码,只能让你们暂时恢复业务。很多核心功能的权限,我还是锁着的。我说,想要完整的权限,很简单。
什么?
给我订一张最快飞往曼谷的头等舱机票。
我靠在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我亲自过去,给你们‘解决’问题。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死一般的沉默。
我能想象到,张总此刻的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他费尽心机想把我留在国内,结果,现在却要亲自把我请过去。
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吗?
好。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另外,我补充道,到了之后,我要你们全体员工,在酒店会议室等我。我要开个会。
开会?
对,一个……欢迎‘家人’归队的,欢迎会。
四个小时后。
我坐上了飞往曼谷的航班。
头等舱。
宽敞的座椅,可以完全放平。
空姐微笑着递上香槟和菜单。
我看着窗外,飞机在跑道上滑行,然后猛地加速,腾空而起。
身下这座我生活了三年的城市,变得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了一片闪烁的光斑。
我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在一天前,我还是那个在出租屋里吃着泡面,看着他们朋友圈里度假照片,心里充满怨气的卑微网管。
而现在,我正喝着香槟,飞往他们所在的城市。
去接受他们的朝拜。
这一切的转变,只因为我动了动手指,改了一串密码。
原来,权力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也原来,尊严,是需要自己去争取的。
飞机平稳地飞行在万米高空。
我打开手机,连上机上WiFi。
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里,此刻一片欢腾。
系统恢复了!牛逼!
终于可以正常工作了!
谢天谢地!
Linda在群里发了一段话:@全体成员,系统问题已经初步解决,感谢大家的耐心等待。具体原因还在排查中。请大家继续享受假期。
没有人提到我。
他们好像,已经把我忘了。
或者说,他们希望把我忘了。
我笑了笑,在群里发了一张照片。
是我手中那杯香槟,背景,是窗外的云海。
然后,我配上了一行文字。
各位,我马上就到。会议室,等我。
瞬间,整个群,死一般的寂静。
我能想象到,在泰国某个酒店的泳池边,或者某个SPA的按摩床上,那三十七个人,看到这条消息时,脸上会是怎样精彩的表情。
我关掉手机,戴上眼罩,准备睡一觉。
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飞机降落在曼谷素万那普国际机场。
湿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一种陌生的香料味道。
我没有去管托运的行李。
自然有人会帮我处理。
我直接走出机场,一辆黑色的丰田埃尔法已经等在了门口。
司机是个泰国人,举着一个写着我名字拼音的牌子。
他恭敬地为我打开车门。
车里,空调开得很足。
Linda坐在里面。
她今天化了一个很浓的妆,但依然掩盖不住眼底的疲惫和怨毒。
她看着我,就像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林总监,她开口了,这三个字,说得咬牙切齿,好大的排场啊。
还行吧。我靠在舒适的真皮座椅上,淡淡地说,比不上你们三十七个人一起出来团建的排场。
她被我噎得说不出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车子平稳地启动,汇入曼谷拥挤的车流。
一路无话。
到了酒店,门口,张总亲自站在那里等我。
他穿着一件花哨的沙滩衬衫,但表情,却比奔丧还难看。
他看到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林……林总监,一路辛苦了。
还行。我点点头,把手里的背包递给他,帮我拿一下,谢谢。
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但还是接了过去。
我像一个视察工作的领导,在他和Linda的簇拥下,走进了酒店大堂。
会议室里,公司的三十七名员工,已经正襟危坐。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十分复杂。
有好奇,有愤怒,有鄙夷,也有……一丝恐惧。
他们看着我,这个平时在公司里毫不起眼,甚至很多人都叫不上名字的网管,在老板的陪同下,走上了主席台。
我走到会议室最中间的位置,坐下。
张总和Linda,一左一右,像两个护法,站在我身后。
我环视了一圈台下。
那些曾经对我呼来喝去,那些曾经对我视而不见,那些曾经在背后嘲笑我书呆子的脸。
现在,他们都安静地看着我。
等着我开口。
大家好啊。我清了清嗓子,对着麦克风说。
首先,很抱歉,打扰了各位的雅兴。
我知道,大家对我的到来,可能有些……意外。
甚至,有些人,可能在心里骂我。
我的目光,扫过销售部的王牌老李,他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没关系。你们可以继续骂。
但是,在我把话说完之前,我希望大家能保持安静。
我顿了顿,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整个会议室,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我知道,大家现在心里肯定有很多疑问。比如,公司的服务器,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比如,我林涛,凭什么能坐在这里,让张总和Linda姐给我当背景板?
我现在,就来回答大家。
服务器,没出任何问题。它好得很。
它只是……放了个假。跟我一样。
因为,它觉得累了。也跟我一样。
至于我凭什么能坐在这里?
我笑了笑,身体向前倾,靠近麦克风。
就凭这个公司的命脉,现在,掌握在我的手里。
没有我,你们手里的电脑,就是一堆废铁。
没有我,你们口中那些重要的客户,重要的合同,重要的方案,就是一堆无法读取的乱码。
没有我,这家公司,不出三天,就得关门大吉。
所以,现在,是我说了算。
我说完,整个会议室,一片哗然。
他妈的,太嚣张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张总,不能就这么算了!报警抓他!
台下,群情激奋。
张总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
我没有理会那些叫嚣。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等他们吵够了。
说完了吗?我淡淡地问。
会议室,又安静了下来。
我知道你们不服。没关系。
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
从现在开始,你们可以辞职。我绝不阻拦。公司会按照劳动法,赔偿你们N+1。
不想辞职的,也可以。那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坐在这里,听我把话说完。
我给你们五分钟时间考虑。
我靠在椅子上,看着手表。
没有人动。
没有一个人,站起来说要辞职。
开玩笑。
现在这个就业环境,找一份工作有多难,他们比谁都清楚。
更何况,公司的待遇,在同行业里,其实还算不错。
五分钟后。
我重新拿起麦克风。
很好。看来,大家都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那么,接下来,我宣布几件事情。
第一,从今天起,我,林涛,正式担任公司技术部总监。负责公司所有技术相关的事务。任何人,任何部门,如果需要技术支持,必须先向我提交正式的申请单,由我审批。口头申请,一概不受理。
第二,技术部,即日起开始招聘。我要组建一个专业的团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我一个人,当牛做马。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我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我希望,从今以后,大家能学会,什么叫‘尊重’。
尊重技术,尊重专业,尊重每一个在你们看不见的地方,为这家公司默默付出的人。
我不是你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佣人。
我是保障这家公司正常运转的基石。
你们可以不喜欢我,但你们必须,尊重我。
我的话说完了。
我站起来,把麦克风一推。
散会。
然后,在三十七双混杂着震惊、愤怒、和不甘的目光注视下,我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张总跟了上来。
林涛,你……
张总,我打断他,我的房间安排好了吗?我累了,想休息。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房卡,递给我。
总统套房。
我接过房卡,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
身后,是压抑的,死一般的沉寂。
我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
这只是一个开始。
收服人心,比收服系统,要难得多。
但我不怕。
因为,从我改掉那个密码开始,我就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林涛了。
新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而这一次,规则,由我来定。
美国服务器网站推荐

扫码关注
微信好友
关注抖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