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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一张报销单

时疏雨将最后一张票据用胶水细致地粘在报销单的右下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整个过程像一场精密的仪式。从打印电子发票，到将皱巴巴的出租车票展平，再到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粘贴，她做得一丝不苟。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桌面上投下几道明亮的光斑，落在报销单合计一栏那个手写的数字上——5100.00。

这个数字，是她过去七天在滨海市奔波的全部证明。

一周前，华景科技在滨海市的重点项目云帆中心的服务器突然全线崩溃。作为项目部的技术骨干，时疏雨临危受命，当天下午就得出发。时间紧迫到她连向公司申请备用金的流程都来不及走。部门总监程承川在电话里说得恳切：疏雨，情况紧急，你先垫付一下，公司不会亏待功臣的。

时疏雨信了。

她不仅信了，还做得堪称完美。七天里，她几乎是以办公室为家，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硬是带着当地的技术团队，把一堆烧毁的硬件和紊乱的数据重新梳理上线。项目方发来的感谢信，程承川第一时间就转发到了部门大群里，并附上一个大大的赞。

那一刻，时疏雨觉得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她不是刚入职场的愣头青，知道这些口头表扬的廉价，但她相信，自己实打实的付出和垫付的真金白银，公司会给予最基本的尊重。

所以，她认真地整理着这张报销单。5100元，对于她这样每月要还三千多房贷的普通白领来说，不是一笔可以忽略不计的数目。这里面有紧急采购备件的3200元，有为了节省时间打车的交通费，还有几晚实在太迟、酒店餐厅早已关门而不得不点的高价外卖。每一笔，都有对应的发票和事由。

她检查了三遍，确认无误后，在申请人一栏签下自己的名字。字迹清秀，一如她这个人，总是力求把每件事都做得规整漂亮。

她拿着报销单，穿过开放式办公区，走向角落里的财务部。沿途有同事和她打招呼，笑着说：时姐辛苦，这次项目奖金肯定少不了。

时疏雨微笑着点头回应，心情像是窗外的天气一样晴朗。

财务部的门半开着，会计纪杳正戴着防蓝光眼镜，专注地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表格。听到敲门声，她抬起头，看到是时疏雨，脸上露出职业性的微笑：时老师，忙完了？

嗯，纪会计，麻烦你帮忙看一下滨海出差的报销。时疏雨将报销单和一叠厚厚的发票递了过去。

纪杳接过，目光迅速扫过报销单。当她的视线落在5100.00这个数字上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她没有立刻录入系统，而是拿起那叠发票，一张一张地仔细核对起来。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纪杳翻动纸张的沙沙声和电脑主机的轻微嗡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时疏雨脸上的微笑渐渐有些凝固。她看到纪杳的表情越来越严肃，最后，纪杳将一张餐饮发票抽了出来，又拿起一张硬件采购单，用计算器飞快地按着。

时老师，纪杳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冷淡，你这次出差，程总监有提前给你批复超额的费用标准吗？

时疏雨愣了一下：什么超额标准？走得太急，程总只说让我先垫付。

纪杳推了推眼镜，指着电脑屏幕上的一份文件说：按照公司最新的差旅规定，二线城市的差旅补助标准是每天200元，其中包括100元的交通和100元的餐饮。住宿是公司协议酒店，实报实销。你的住宿费没问题，但是你的交通和餐饮，超标太严重了。

她顿了顿，又拿起那张3200元的硬件采购单：还有这个，超过1000元的紧急采购，需要总监级别的领导提前邮件审批。你有审批邮件吗？

时疏雨感觉自己的血液开始变冷。

当时是半夜，服务器烧了，等我发邮件再等他批复，天都亮了，项目就彻底毁了。程总电话里是同意了的。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纪杳脸上露出一丝同情，但语气依旧坚决：时老师，我理解你的情况。但是财务制度就是这样，我们只认流程和签字。电话同意……这个我们没法做账。除非，你现在让程总给你补一封审批邮件，或者在这张采购单上补签一个字，注明‘情况紧急，事后追认’。

时疏雨的心沉了下去，但还是抱有一丝希望：那……如果没有补签呢？能报多少？

纪杳拿起笔，在报销单上飞快地计算着，划掉了几个数字，最后在一个角落里写下了一个新的总额。

她把报销单转过来，推到时疏雨面前。

时疏雨的目光落在那个数字上。

250.00。

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了她的眼睛里。

七天的餐饮和交通补助，标准是1400元。但因为你提供了超额发票，系统会自动判定为‘票据不合规’，所以这部分一分钱都报不了。纪杳的声音像是不带感情的机器，住宿费是协议价，可以报。但你有一天的住宿发票开票抬头写错了，少了一个字，也不能报。所以，最后能进系统的，只有一天的住宿费，250元。

时疏雨感觉一阵眩晕，她扶着桌子才站稳。

5100元，最后变成了250元。

她为公司冲锋陷阵，解决危机，最后换来的是自己倒贴4850元。这简直比一个笑话还要荒谬。

我去找程总。她拿起报销单，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她不相信，程承川会如此对待一个刚刚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的下属。

程承川的独立办公室里，百叶窗拉下了一半，他正靠在舒适的人体工学椅上，悠闲地品着一杯手冲咖啡。看到时疏雨进来，他笑着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疏雨啊，辛苦了，坐。

时疏雨没有坐，她直接将那张被纪杳改得面目全非的报销单放在他宽大的办公桌上。

程总，我的报销单，财务说需要您补个签字。

程承川拿起报销单看了一眼，目光在250.00那个数字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又放下了，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文档。

他端起咖啡杯，吹了吹热气，慢悠悠地说：疏雨啊，我知道你辛苦。但是，公司的规定就是规定，对吧？无规矩不成方圆。如果我为你开了这个口子，以后队伍还怎么带？

时疏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程总，出发前是您让我先垫付的，采购硬件也是得到您口头同意的。当时的情况那么紧急……

口头同意？程承川打断了她，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但眼神里却透着一丝疏离，疏雨，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职场上，口头的东西是不能算数的。我当时是信任你，让你‘看着办’，但‘看着办’的前提，也是要遵守公司的规章制度嘛。

他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财务那边，纪会计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我也不好让她为难。程承川摊了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这次就当是吃个教训，年轻人，多经历一点挫折，对成长有好处。

时疏雨的心，在那一刻，彻底凉透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满口规定和成长的男人，想起了他在电话里是如何的信誓旦旦，想起了他在大群里是如何的意气风发。原来，功劳是他的，教训是自己的。成本是自己的，成长也是自己的。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任何争辩，在这样的人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默默地收回报销单，转身准备离开。

哎，等等。程承川叫住了她，这张单子就别交了，250块钱，还不够折腾的。你把那些发票留着，看看有没有朋友公司能用得上的，处理一下，也能回点血嘛。

他甚至还体贴地给她出了个主意。

时疏雨没有回头，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她走出总监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工位上，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但她却感觉浑身发冷。

她没有听程承川的建议去处理那些发票。她拉开抽屉，拿出一个深蓝色的笔记本。这是她工作以来的习惯，记录一些重要的工作备忘。

她翻到新的一页，在顶端写下日期，然后，一笔一划地写道：

滨海‘云帆中心’项目出差，垫付5100元，实报250元，个人亏损4850元。

写完，她合上笔记本，放回抽屉深处。整个过程，她的表情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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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冰冷的规则

报销事件像一颗投入水中的石子，在项目部这片看似平静的池塘里，激起了无形的涟漪。

时疏雨没有再去找任何人。她像一台精密设定了程序的机器，准时上班，高效工作，准时下班。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仿佛那亏损的4850元，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数字。

但办公室里，没有不透风的墙。

事情很快就传开了。先是几个和纪杳关系不错的同事知道了始末，接着，通过茶水间的闲聊、午餐时的八卦，整个项目部的人都有所耳闻。

一时间，办公室的气氛变得异常微妙。

同事们看时疏雨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惋惜，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他们会刻意在她接水的时候多聊两句天气，会在食堂吃饭时主动邀她同坐，但没人敢公开提起那张报销单。

程承川，成了那个被心照不宣地避开的话题。

时疏雨感受得到这些变化。她依旧礼貌地回应着每一个人的善意，但内心深处，那道因为信任崩塌而产生的裂痕，正在悄然扩大。

她尝试过最后的挣扎。

她给程承川发了一封邮件，标题是关于滨海项目紧急垫付费用的申诉。邮件里，她没有情绪化的指责，而是以最客观、最专业的口吻，详细罗列了每一笔费用的发生背景、必要性，并附上了当时与项目方沟通的截图，证明情况的紧急。她甚至还引用了公司员工手册里关于保障员工执行公务时权益的条款。

她希望，白纸黑字的正式沟通，能让程承川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邮件发出后，她等了一天。

第二天上午，她收到了回复。邮件写得很客气，开头先是再次肯定了她在项目中的贡献，然后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公司规定上。

……疏雨，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也再次感谢你的付出。但正如我之前所说，制度的严肃性是团队管理的基础。我们每个人都必须在规则的框架内行事。这次的事情，财务部门是严格按照制度执行，我作为部门负责人，必须支持他们的工作。希望你能理解公司的难处，着眼于未来，在接下来的工作中创造更大的价值。

邮件最后，还抄送了人事部经理。

这封邮件，像是一道冰冷的铁闸，彻底断绝了时疏雨所有的希望。它不仅驳回了她的申诉，还用抄送人事的行为，暗含了一丝警告：不要再纠缠，否则会影响你的职业评估。

时疏雨盯着屏幕上的文字，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她没有愤怒，内心平静得可怕。她只是默默地将这封邮件归档，存入一个名为证据的文件夹里。

那天中午，她一个人在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三明治，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慢慢地吃。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但她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陆修远发来的消息。

陆修远是和她同组的技术骨干，一个沉默寡言但心思缜密的男人。

消息很简单：邮件的事，别往心里去。

时疏雨回了一个嗯。

没过多久，陆修远又发来一条：下午程总要开会，估计要宣布‘蓝湾’项目的事。这个项目，技术上只有你最熟。

蓝湾项目。

时疏雨想起来了。这是公司下半年的重头戏，一个涉及人工智能与大数据分析的智慧城市项目。前期的技术预研，一直是她在跟。里面的技术难点和关键路径，整个部门，确实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她看着手机屏幕，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她回道：知道了。

下午两点，项目部例会准时召开。

程承川春风满面地走上台，打开了精心制作的PPT。他先是花了十分钟复盘了上半年的业绩，高度赞扬了团队的拼搏精神，尤其点名表扬了云帆中心项目的成功，仿佛那个项目的完美收官，与时疏雨的4850元没有任何关系。

时疏雨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出与自己无关的戏剧。

接着，程承川话锋一转，开始介绍蓝湾项目。

各位同事，‘蓝湾’项目是我们华景科技今年能否再上一个台阶的关键！集团总部高度重视，客户方也寄予厚望。这个项目，技术新、难度大、周期紧，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但同样，也是一次绝佳的机遇！

他的声音充满了煽动性，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一旦项目成功，不仅公司的行业地位将得到巩固，参与项目的每一个人，年终奖、晋升，都将得到优先考虑！

他开始画饼，这是他最擅长的。

会议室里，一些年轻员工的眼睛里开始放出光芒。

程承川很满意这种效果，他特意将目光投向了角落里的时疏雨，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期许和一丝上位者给你机会的傲慢。

这个项目，我决定，交给咱们部门业务能力最强、啃硬骨头能力最强的同事来牵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时疏雨身上。

在他们看来，这几乎是程承川给时疏雨的一种补偿。用一个前途无量的重点项目，来弥补一张报销单的损失。这是职场上常见的胡萝卜加大棒的手段。

然而，时疏雨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她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激动或感激，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手里转着一支笔，仿佛程承川口中那个关乎部门未来的重要项目，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例会话题。

程承川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但他没有当场发作，只是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具体的项目负责人，我会在明天通过邮件正式任命。希望被选中的同事，能不负众托！散会！

会议结束，众人陆续离开。陆修远走在时疏雨身边，低声说：他这是打定主意让你接了。

时疏雨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你……陆修远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他知道时疏雨的性格，认真、负责，一旦接手，就会全身心投入。他怕她会为了所谓的大局，咽下这口恶气。

时疏雨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脸上第一次露出报销事件后的第一个真切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的锋利。

修远，她说，你知道一个成年人，最悲哀的事情是什么吗？

陆修远摇了摇头。

是穷。时疏雨轻声说，穷到连出差的钱，都垫不起了。

说完，她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工位。

03 蓝湾的风声

第二天，像一颗被精确计算过轨迹的卫星，程承川的邮件准时落入了项目部所有人的收件箱。

主题：关于蓝湾智慧城市项目负责人的任命通知

邮件正文洋洋洒洒，再次强调了项目的重要性与挑战性，最后，在最关键的位置，用加粗的字体写道：

经总监办公室研究决定，现任命时疏雨同志为蓝湾项目总负责人，全面负责该项目的技术攻关、团队协调与客户对接工作。望时疏雨同志发挥技术专长，不负公司与部门的信任与嘱托，带领团队，再创佳绩！

邮件的最后，抄送了公司几位副总和人力资源部。

这是一封无法拒绝的任命书。它被放在了部门全体员工的众目睽睽之下，用公司的名义，用职业发展的前景，将时疏雨推到了舞台中央。

在所有人看来，时疏雨没有选择。

拒绝，就是不识大体，就是对抗领导，就是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开玩笑。之前报销那点委屈，在这封金光闪闪的任命邮件面前，似乎显得微不足道了。

邮件发出的那一刻，办公室里所有假装在工作的人，都偷偷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时疏雨的反应。他们想看到她或惊喜、或感激、或哪怕是如释重负的表情。

然而，他们失望了。

时疏雨的工位上，她正戴着耳机，专注地修改一份技术文档。阳光洒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平静而专注的轮廓。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新邮件的提示音，也没有感受到周围投来的复杂目光。

她就像一座孤岛，隔绝了外界所有的风浪与喧嚣。

程承川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刷新了好几次邮箱，没有等到他预想中的回复。他有些烦躁地松了松领带。他不相信时疏雨敢当众驳他的面子。在他看来，一个业务骨干，最大的软肋就是她的专业和前途。他给了她最好的项目，就是给了她天大的面子和台阶。

她应该感激涕零地接受，然后把报销那点不愉快彻底忘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办公室里的空气越来越凝滞。

有人开始在内部聊天软件上小声议论。

时姐怎么还没反应？不会真要杠到底吧？

杠什么啊，胳膊拧不过大腿。程总这手玩得漂亮，一个重点项目压下来，谁都得低头。

也是，为了几千块钱，把饭碗丢了，不值当。

陆修远看着聊天群里的议论，又看了看不远处平静如初的时疏雨，心里莫名地安定下来。他知道，她不是在赌气，她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一个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规则到底是什么的时机。

下午三点，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

时疏雨终于摘下了耳机。她伸了个懒腰，端起水杯，像往常一样去茶水间接水。路过打印机时，她顺手取走了自己刚刚打印好的文档。

一切都显得那么日常，那么波澜不惊。

回到座位上，她不紧不慢地喝了几口水，然后，才慢悠悠地点开了那封已经被无数人阅读过的任命邮件。

她阅读得很仔细，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有漏掉。

然后，她的手指落在了键盘上。

办公室里，所有竖着耳朵的人，都听到了那清脆而富有节奏的敲击声。那声音不大，却像鼓点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她在回复邮件。

她会怎么回？是感谢领导信任，必将全力以赴？还是收到，谢谢程总？

程承川也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紧紧盯着屏幕。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只要时疏雨回复了，哪怕只有一个收到，他都会立刻把她叫到办公室，敲打一番，然后恩威并施地把这件事彻底翻篇。

终于，新邮件的提示弹了出来。

发件人：时疏雨。

收件人：程承川。

抄送：项目部全体员工，人力资源部。

程承川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居然也抄送了全体！她想干什么？

他迫不及待地点开邮件。

邮件的内容，很短。

短到只有几行字。

主题：Re: 关于蓝湾智慧城市项目负责人的任命通知

程总：

感谢您的信任。

但非常抱歉，鉴于我个人当前的财务状况十分紧张，近期无法承担任何可能需要垫付差旅、采购或其他紧急开销的职务。

蓝湾项目如此重要，若因我个人原因导致项目进程受阻，我将无法承担此责任。

故，我无法接受此项任命。望您理解，并另请高明。

祝好。

时疏雨

没有愤怒的控诉，没有委屈的抱怨，甚至没有提及那张具体的报销单。

通篇只说了一个词：

没钱。

每一个字都那么客气，那么礼貌，那么合情合理。我不是不接受工作，我是因为个人财务困难，怕耽误了工作。这个理由，无懈可击。

邮件发出的瞬间，整个办公室，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们看着自己的屏幕，反复阅读着那几行简短的文字，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哪里是拒绝？

这分明是一记响亮至极的耳光，隔着整个部门，隔着冰冷的屏幕，狠狠地扇在了程承川的脸上。

它用最平静的语气，向所有人宣告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你们的总监，为了克扣员工几千块钱的报销，逼得自己的得力干将连一个重点项目都不敢接了。

杀人，还要诛心。

04 第一次传递

死寂。

长达一分钟的死寂。

办公室里，连呼吸声都仿佛被冻结了。唯一的声音，来自中央空调的出风口，持续不断地吹送着冷气，让每个人后背都感到一阵寒意。

时疏雨，那个平日里温和、专业、从不与人争执的时姐，用一封邮件，引爆了一颗深水炸弹。

第一个打破沉默的，是某个角落里传来的一声没憋住的、短促的噗嗤声，随即又被强行压了下去，变成了一声奇怪的咳嗽。

紧接着，内部聊天软件的提示音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像是一锅烧开的水，瞬间沸腾。

我……我没看错吧？

卧槽！时姐牛逼！

这招太绝了！直接把程总的军！理由找得天衣无缝！

‘个人财务状况紧张’……哈哈哈哈，我能笑一年！一个金牌技术骨干，被逼到说自己穷得接不了项目，这脸打得，啪啪响！

你们说，程总现在是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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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承川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封邮件，握着鼠标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节都已发白。他感觉全公司的人都在透过屏幕嘲笑他，嘲笑他的算计，嘲笑他的弄巧成拙。

他想发火，想把时疏雨叫进来痛骂一顿，但他找不到任何理由。

人家说得很清楚，是怕耽误项目。这是何等顾全大局的理由！他如果因此发作，只会显得自己更加小肚鸡肠，更加无能。

砰！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咖啡杯都跳了一下。

他必须立刻挽回局面。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打开新邮件，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半天，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公开回复，等于把这场闹剧摆上台面；私下回复，又显得自己已经认输。

最终，他选择了无视。

他决定用行动来证明，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他华景科技的项目部，离了时疏雨，一样能搞定蓝湾项目。

他直接将自己之前发送的任命邮件转发给了部门的第二技术骨干，一个名叫王浩的年轻人。

转发邮件主题：Fwd: 关于蓝湾智慧城市项目负责人的任命通知

邮件正文：

王浩，时疏雨同志因个人原因无法负责此项目，现决定由你接任。望你勇挑重担，不要辜负部门的期望。

程承川

这封邮件，他没有再抄送全体。他只想快刀斩乱麻，把这件事压下去。

然而，他低估了时疏雨那封邮件的威力。

它不仅仅是一封拒绝信，更是一份精准的避险指南。它告诉了所有人，接下这个项目，可能会面临怎样的风险。

不到十分钟，程承川就收到了王浩的回复。

主题：Re: Fwd: 关于蓝湾智慧城市项目负责人的任命通知

程总：

非常感谢您的信任！能得到您的肯定是我的荣幸。

但是，蓝湾项目技术难度极高，很多关键技术点之前都是由时姐在负责。我的技术能力和项目经验，与时姐相比还有很大差距，恐怕难以胜任如此重要的项目负责人一职。

我担心因为我的能力不足，而辜负了您的信任，影响了项目的整体进度。

所以，恳请您三思。我个人建议，这个项目还是由时姐来负责最为稳妥。

王浩

这封回信，写得比时疏雨的还要滴水不漏。

先是感谢，再是谦虚，最后还把时疏雨捧了出来。核心意思只有一个：这活儿我干不了，这锅我不背。

程承川的脸色又难看了一分。

他没想到，平时对他毕恭毕敬的王浩，竟然也敢推诿。他强压着怒火，将任务转向了第三个人选，部门里一位资历更老的技术专家，李工。

这一次，他甚至没有发邮件，而是直接拨通了李工的内线电话。

老李啊，有个事跟你说一下，‘蓝湾’那个项目，你来牵个头。程承川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李工慢悠悠的声音传来：程总啊，实在不好意思。我最近颈椎病犯了，医生嘱咐我不能长时间出差。‘蓝湾’这个项目，前期肯定要频繁往客户那边跑，我这身体……怕是顶不住啊。

我不是让你现在就出差！程承川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哎哟，那也说不准嘛。李工打了个哈哈，项目上的事，谁说得准呢？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不能给公司添麻烦。我看这事儿，还是小疏雨最合适，年轻人，身体好，有冲劲！

说完，不等程承川再开口，李工就以要去理疗为由，挂断了电话。

程承川握着话筒，听着里面的忙音，气得差点把电话给砸了。

一个说没钱，一个说没能力，一个说没健康。

这任务，像是烫手的山芋，在部门里开始了它的第一次传递。

而那个始作俑者，时疏雨，正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戴着耳机，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

陆修远给她发来一条消息，只有一个竖起大拇指的表情。

时疏雨看着屏幕，嘴角微微上扬。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她点的火，才刚刚烧起来。

05 第二次与第三次

程承川彻底被激怒了。

他从自己的办公室里走出来，脸色铁青，目光如刀子般扫过整个办公区。所有人都立刻低下头，假装认真工作，但耳朵却竖得更高。

他径直走到一个平时工作积极、一心想往上爬的员工张强面前，将一份文件啪地一声拍在他桌上。

张强，‘蓝湾’项目，你来负责！程承川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充满了威胁的意味，这是命令。做好了，年底晋升有你一个。做不好，你自己看着办。

这是赤裸裸的威逼利诱。

张强吓得一个哆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看了看程承川阴沉的脸，又看了看周围同事们投来的幸灾乐祸的目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想接。晋升的机会，对他诱惑太大了。

但是，时疏雨那4850元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谁知道这个项目会不会又有什么需要垫付的地方？到时候功劳是领导的，亏空是自己的，找谁说理去？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冷汗都冒了出来。

程……程总，张强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当然愿意为公司分忧。但是……我老婆下个月就要生了，我……我最近可能需要多请假照顾家里，怕……怕是会耽误项目……

这个理由，虽然蹩脚，但在家庭这张王牌面前，程承川一时间也无法反驳。

他死死地瞪着张强，张强吓得几乎要把头埋进胸口里。

废物！程承川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抓起文件，走向下一个人选。

任务开始了它的第二次传递。

然而，结果是惊人的一致。

程总，不好意思，我下半年准备考在职研究生，实在没精力……

程总，我妈给我报了个相亲团，周末都要去，怕没时间加班……

程总，我……

理由五花八门，千奇百怪，从考研到相亲，从颈椎病到老婆生孩子，仿佛一夜之间，整个项目部所有人都变成了困难户。

没有人是傻子。

时疏雨的遭遇，像一面镜子，照出了程承川的刻薄和公司的风险。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升职加薪的饼再香，也比不上自己口袋里的真金白银来得实在。更何况，谁也不愿意因为接了一个项目，就沦为下一个被吃教训的倒霉蛋。

沉默的抵制，像一张无形的网，将程承川牢牢地困在中央。

任务在部门里传递了一圈，又一圈。

到了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这份象征着荣誉与机遇的蓝湾项目任命书，已经成了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神。

它被拒绝了七八次，传了整整三圈。

程承川的权威，在这一次次的拒绝中，被无情地践踏，荡然无存。他像一个孤立无援的国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臣民集体抗命，却束手无策。

整个部门的工作氛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停滞。没有人敢接新活儿，所有人都在观望。

终于，在第三圈传递再次失败后，程承川放弃了。他知道，不解决源头问题，这个项目就永远也派不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了时疏雨的工位前。

他敲了敲她的桌子。

时疏雨摘下耳机，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到我办公室来一下。程承川的语气生硬，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盛气凌人。

办公室内，程承川关上了门，甚至还亲手给时疏雨倒了一杯水。

疏雨啊，他换上了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我知道，报销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但是，你要理解，我作为部门的管理者，也要考虑成本控制，要对公司的利润负责。

时疏雨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蓝湾’这个项目的重要性，不用我多说了。整个部门，只有你，有能力把它拿下来。你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闹情绪，影响整个部门的工作，对不对？

他开始给时疏雨扣闹情绪、影响工作的帽子。

时疏雨端起水杯，轻轻吹了吹，依旧没有喝。

程总，我没有闹情绪。她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我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

我没钱。时疏雨抬起眼，直视着程承川，我每个月要还房贷，要生活。我亏不起那4850块钱。我更不敢保证，在‘蓝湾’这个更重要的项目里，会不会出现下一个需要垫付的4850块。

她的坦白，像一把尖刀，戳破了程承川所有虚伪的说辞。

程承川的脸上一阵青白。他没想到时疏雨会如此直接。

报销的事，我们可以再谈！他有些急了，我可以特事特办，让财务把钱给你。只要你现在接下‘蓝湾’项目！

这已经是一种妥协，一种交易。

然而，时疏雨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程总，这不是钱的问题。她说，是规则的问题。如果规则是可以为了一个项目而随意改变的，那它迟早也会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再次牺牲掉某个人的利益。今天是我，明天会是谁？

她站起身，将那杯没动过的水放回桌上。

所以，除非公司能有一个明确的、能保护员工垫付款项的流程和规定，否则，这个项目，我真的接不了。因为我穷，我怕了。

说完，她转身拉开了办公室的门。

门外，整个办公区的人都在竖着耳朵听。她的话，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程承川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他知道，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而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控制。

蓝湾项目的客户方，因为迟迟等不到华景科技项目负责人的确认，已经将电话打到了分管技术的副总那里。

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06 回响

分管项目部的副总姓闻，闻副总。

他是一个雷厉风行、极其注重效率和结果的人。当客户方带着一丝不满的问询电话打到他手机上时，他立刻意识到，项目部那边出问题了。

挂断电话后，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找程承川，而是直接给人力资源部打了个电话，只问了一句：项目部最近有什么异常动向？

人力资源部的经理不敢怠慢，立刻将今天下午在项目部邮箱里上演的那场任命与拒绝的大戏，原原本本地汇报了一遍，包括时疏雨那封堪称经典的财务紧张回绝信。

闻副总听完，沉默了足足半分钟。

他没有评价程承川，也没有指责时疏雨，只是平静地对人事经理说：你把时疏雨叫到我办公室来，现在。

时疏雨接到电话时，还有些意外。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快就捅到了副总这一层。

走进闻副总宽敞的办公室，她有些拘谨。

闻副总没有像程承川那样虚与委蛇，他开门见山：时疏雨，坐。告诉我，‘蓝湾’的项目，你为什么不接？不要说邮件上那些客套话，我要听实话。

他的目光锐利，仿佛能看穿人心。

时疏雨知道，在这个层面的人面前，任何技巧和情绪都毫无意义。唯有事实，才是最有力的武器。

她深吸一口气，用最平静、最客观的语气，将滨海出差报销事件的始末，原原本本地陈述了一遍。从程承川的口头许诺，到她垫付5100元，再到财务给出的250元报销额，以及最后程承川那句吃个教训，对成长有好处。

整个过程，她没有添油加醋，没有抱怨，只是在陈述事实。

闻副总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眼神却越来越凝重。

当时疏雨说完后，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闻副总问。

时疏雨点了点头。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那个深蓝色的笔记本，翻到了记录着滨海出差亏损的那一页，递了过去。

程总的口头许诺没有证据。但这是我个人的工作笔记。

闻副总接过笔记本，目光落在个人亏损4850元那行字上。

然后，时疏雨又补充道：我后来给程总发的申诉邮件，以及他的回复，我都保存着。

闻副总的目光从笔记本上移开，看向时疏雨，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赞许。

这个女员工，冷静、理智、有条理，懂得保留证据。这样的人，绝不是在闹情绪。

除了这次，以前有过类似的情况吗？他追问道。

有过。时疏雨说，但金额都不大，几十块、一两百块，有时候为了项目进度，需要临时买点东西，或者加班太晚打个车，因为流程麻烦，或者票据不合规，最后都自己承担了。我想，这在部门里，应该不是我一个人的情况。

她打开笔记本的另一页。

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近两年来，她为公司垫付的每一笔未能报销的小钱。最大的一笔180元，最小的一笔只有25元。总计加起来，也有千把块钱。

这些琐碎的记录，像一根根针，刺痛了闻副总的眼睛。

他看到的，不是区区几千块钱，而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公司的管理正在因为某个中层的成本控制而逼走最核心的员工，正在让一线做事的人寒心。

如果今天因为4850元，公司差点失去一个能扛起蓝湾项目的核心骨干，那明天，会不会因为其他更荒唐的原因，导致整个业务的崩盘？

这才是最可怕的。

我明白了。闻副总合上笔记本，还给时疏雨。

他当着时疏雨的面，直接拨通了财务总监的内线电话。

老纪，你马上查一下项目部时疏雨最近的一笔差旅报销，对，就是去滨海的。我不管你们的流程是什么，这笔5100块钱的报销，今天下班前，必须全额打到她的账上！加急处理！出了问题，我负责！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挂断财务的电话，他又拨通了程承川的内线。

程承川，你现在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他的声音，已经冷得像冰。

时疏雨知道，接下来的谈话，不适合她在了。她站起身，对闻副总说：闻总，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出去了。

等等。闻副总叫住她，‘蓝湾’的项目，你准备一下，明天开始正式接手。关于垫付流程的问题，我会让行政和财务联合出台一个新规定，尤其是针对紧急情况的预支和报销，必须简化流程，责任到人。绝不会再让员工自己承担风险。

他给了她一个承诺。

一个比任何口头表扬都更坚实的承诺。

谢谢闻总。时疏雨点了点头，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

她走出办公室，正好与迎面走来的程承川撞上。

程承川的脸色惨白，眼神躲闪，完全不敢与她对视。

时疏雨没有看他，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她回到自己的工位，刚坐下不到五分钟，手机就收到了一条银行的入账短信。

【XX银行】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5月23日17:45收入人民币5100.00元，活期余额……

看着那串数字，时疏雨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里，有委屈，有压抑，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她知道，这场由一张报销单引发的战争，她赢了。

07 新的流程

第二天，华景科技的内部公告系统，发布了两条引人注目的通知。

第一条，是关于蓝湾项目的正式启动公告。项目总负责人一栏，赫然写着时疏雨的名字。公告由闻副总的办公室直接发出，这代表了公司层面对此项目的重视，以及对项目负责人最权威的认可。

第二条，则是一份名为《关于优化员工公务垫付及紧急采购报销流程的试行办法》的红头文件。

文件详细规定：对于因公紧急外出或采购，员工可申请最高5000元的电子备用金，部门总监一级审批，十五分钟内到账；对于超额的垫付款项，只需保留好与上级的即时通讯沟通记录（如微信、钉钉截图），即可作为审批凭证，事后追认。

文件不长，但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回应时疏雨之前遭遇的困境。它堵上了制度的漏洞，也为所有一线员工提供了一把坚实的保护伞。

这两条通知，在公司内部，尤其是项目部，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大家心知肚明，这第二份文件，几乎就是为时疏雨量身定做的。她用一次决绝而智慧的抗争，不仅为自己讨回了公道，还为所有人争取到了一份应有的保障。

办公室里，看时疏雨的眼神，彻底变了。

不再是同情和怜悯，而是发自内心的敬佩和信服。

程承川的日子，则变得异常难熬。

听说他在闻副总的办公室里，被痛骂了整整一个小时。虽然公司没有公开处理他，但在年底的绩效考评中，他因为管理不当，引发团队风险，被记上了一个不轻不重的过失。这直接导致他年终奖减半，原本板上钉钉的晋升也化为了泡影。

更重要的是，他在部门里的威信，已经彻底崩塌。

再也没有人相信他画的饼，也没有人畏惧他的权威。他布置工作时，下属们会不自觉地多问一句：程总，这个需要垫付吗？要不要先走一下备用金申请？

每一句问询，都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提醒着他那场难堪的失败。

时疏雨并没有因为胜利而变得趾高气扬。她依旧是那个专业、严谨的时姐。

她迅速组建了蓝湾项目的团队，王浩、张强，那些曾经拒绝过她的人，此刻都争相加入，干劲十足。因为他们知道，跟着时疏雨，不用担心被克扣，不用担心背黑锅，只需要把技术和业务做好就行。

项目启动会开得非常成功。

会议结束后，时疏雨在茶水间冲咖啡，遇到了陆修远。

恭喜。陆修远笑着递给她一块饼干。

同喜。时疏雨接过饼干，回以微笑，以后大家出差，都不用自己垫钱了。

是啊，陆修远感叹道，有时候，改变规则的，不是声嘶力竭的呐喊，而是一次平静的拒绝。

时疏雨看着窗外，天空湛蓝如洗。

她想起了自己写在笔记本上的那句话：个人亏损4850元。

现在，她可以翻到那一页，用红笔在后面，轻轻地画上一个句号了。

这个句号，不仅代表着一笔钱的回归，更代表着一个普通职场人，在冰冷的规则面前，通过自己的坚持和智慧，为自己，也为一群人，赢回了本该拥有的尊严。

整个项目部的空气，似乎都因为那个新流程的出现，而变得清新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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